我醒酒时,已然黄昏。
菱花小心翼翼地为我端上一碗大补参汤,目露心疼:「殿下舒服些了吗?」
我淡淡道:「习惯了。」
自从中了这种毒,每月定时解毒之日,都像被抽干力气、毁去根基,再重新塑造。
我起身道:「去看看那位霍将军吧。」
安顿霍无涯的地方,是一间小客房,坐北朝南,没什么光线。
他极高大的身形委顿在床榻上,显得空间都有些逼仄。
菱花乖巧地关上了门。
我神色晦暗地打量着面前的人。
说貌胜潘安都浅了。
他长相更锋利些。
眉深目阔,蜂腰猿背。
洗去了血迹,就显得恣睢无忌,野性难驯。
还不等我开口,他先问道:「你叫什么名字?」
我觉着稀奇,竟敢反客为主。
我饶有兴趣道:「本宫?本宫乃大周公主,明月春。」
「错了。」
眼前人虚弱得站都站不稳,话语间胭出血来。
却笃定地将我的名字在舌尖转了几遭。
眼中戏谑,毫不掩饰。
「明明明月是前身,回头成一笑,清冷几干春。」
他啧了一声,军痞模样十足地挑衅道:「既不清冷也不笑,反倒是长得这般娇,你合该叫明月娇,娇娇儿。」
犹觉不够般,一连又叫了几声娇娇儿。
我蹲下身来和他平视,神情自然地踩在他腿上还未愈合、深可见骨的伤口上。
只听他闷哼一声,做了个无声的口型:「娇娇儿。」
我若无其事踹了一脚那骨茬:「你知道我们南周有句古话吗?」
他笑:「不知道。」
我碾了碾,直到他面色苍白,青筋蜿蜒鼓胀。
我平静道:「天欲其亡,必令其狂。」
「知道怎么尽男宠的本分吗?」
他嗓音喑哑道:「不知道。但要是主子像公主脾气这样野……」
他挑衅:「你霍小爷喜欢,也就乐意学学。」
我怜惜地拍了拍他的脸:「学?」
并拢的指尖骤然分开,我掐住他的下巴,感受着他身上高烧的温度,冷笑一声道:「你以为挑衅能惹怒本宫,痛快点给你一死,让你别受折磨屈辱?」
霍无涯面色一变。
我起身,慢条斯理擦了擦指尖沾上的汗。
「来人,给他看腿。本宫倒要试试,皇兄赏的将军男宠,是个什么滋味。」
霍无涯猛然抬头。
他吊儿郎当的模样有一瞬间褪去,露出了锐利如刀的本相。
他目光如隼,不着痕迹审视一番。
像是要抽丝剥茧,扒开我这一层皮。
只不过瞬息,他就权衡好,飞速换回那副无赖模样。
霍无涯暧昧一笑,嘴角渗出的鲜血非但没让他狼狈,反而多了几分血性。
他反身欺上,腿抖得厉害,面上分毫不显。
他舔舔干涩起皮的嘴唇,笑着说:「是啊。我行不行,殿下试试,不就知道了?」
檐铃叮当轻撞。
犹如弦惊。
狭窄贴近的空间里,呼吸都灼热。
一双枪茧粗糙的大手几乎拢在我脖子上,微微收紧。
鲜血顺着伤口汩汨流出。
他像蓄势待发、仍存凶性的困兽,只等一口毙命。
我按住他的后脑勺,向前扣紧,不惧分毫。
我靠近他耳侧,悄声道:「本宫,试你这废人?」
「怎么试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