爷爷看着我,问道:“想爹妈了吗?”
我瘪着嘴,忽然有些委屈,“想。”
爷爷吐了口长长地烟气,“逢年过节,他们就会回来了。”
从那以后,爷爷时常会和我说起那方面的事情。
我像是发现另个世界,带着满心好奇栽了进去,强烈地想要学习扎纸。
起初爷爷根本不愿教,奈何我从小到大,耳濡目染也能学些皮毛。
或许在旁人看来,这种手艺难免晦气。
可是对我而言,能够成为爷爷那样的人,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。
每天放学以后,我就自己偷摸着去学、去做。
其实要想成为一名扎纸匠,还有一个硬性要求。
命格必须属阴,且一定要是男性。
属阴才能通灵,而男本阳刚,能够压制纸人的阴气,从而达到阴阳平衡的目的。
我恰好附和这两个条件。
为了避免我胡乱琢磨,走上歪路,爷爷这才逐渐开始教学。
至今我也不知道,无奈之余,他是否还会感到些许欣慰呢?
4.
时间转瞬即逝。
我考上市里的高中,离家足足二十多公里,所以开始住宿生活。
一天,我妈突然来到学校。
见她神色憔悴,风尘仆仆的模样,我不禁有些疑惑。
忽然想起什么,我的嘴角微微翘起。
我朝母亲走去,却听她沉重道:“晨晨,爷爷走了。”
宛若晴天霹雳,我的脑袋“嗡”的一声,根本转不过来。
今天本是我的生日,怎么会……
接下来,便是一段非常模糊的记忆。
我不记得母亲说了什么,只知道自己坐上了车。
回到家里,我才发现扎纸铺里的所有东西全被清之一空。
没有童男童女,也没有灵屋纸马。
整个铺面已经被布置成灵堂的模样,正中央放着一口棺材。
棺材后方是一张方桌,桌上点着红蜡长香,摆着爷爷的黑白遗像。
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表情,只能感到脸上湿漉漉的。
母亲站在一旁,把我揽在怀里。
我失神地问道:“妈,上次回来,爷爷不是还好好的么?”
“他跟我说过,至少还能活上十年呢……”
母亲抱着我,不知道该如何安慰。
角落里,父亲脸上没有太多表情,只是双目失神地看着棺材。
这时候我才明白,原来有些承诺,是没有办法去遵守的。
入夜,我为爷爷守灵。
忙碌了一天的爸妈疲惫不堪,于是我便让他们上楼休息。
伯伯和姑姑们同样憔悴,待他们离开以后,整个灵堂就只剩我一个人。
屋外下起了雨,惨白的灯笼摇曳。
轰隆——
一道惊雷闪过,照的整个灵堂惨白一片。
原本昏昏沉沉的我骤然醒神,惊疑不定的目光朝屋外看去。
幽暗的雨幕中,不知何时出现许多人影,正动作滞缓地朝灵堂靠近。
焚帛炉里,纸钱烧得很旺,我却感受不到半点暖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