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也不知,总有段时间浑浑噩噩的,每每醒来都在不同的地方。”陆恕不愿对景瑜撒谎,“我忘了许多事,我只记得我第一次见着你的时候,是在燕州的天师府分衙,那时你才六岁。你从小就生的好看,我以为你定会进天师府的。”
景瑜低着头,没有回应。屋里没有点灯,一个瞎子是用不着灯火的。陆恕瞧不清他的神色,自然也没法猜他的心思。他突然有点紧张,无论他的灵魂形态多么成熟,他的记忆却只有十五年。这十五年的记忆里没有任何关于要如何去处理眼下状况的经验。他是想亲近景瑜的,但又怕让景瑜感到突兀。
没过多久,景瑜对着陆恕的方向抬起头,他说,“你走吧。”
陆恕心里咯噔一下,突然失落了起来,但他说不出话。问为什么要他走?可是景瑜又有什么理由让他留下呢?他是个孤魂野鬼,而景瑜也只是个普通人。若是长久地待在一起,景瑜怕是要被他生生耗死。
“我对你的现状没什么兴趣,老实说,我曾经一度想杀了你。”
听到这句话,陆恕皱了眉头,他虽然疑惑却很明智的没有说话,仔细地听了下去。
景瑜没听见陆恕有什么问题,倒是轻轻笑了一声,“也许我该恨你,可你都已经死了,我还能做什么呢?我连让你灰飞烟灭的能力都没有。”
“我知道你不明白,因为你都不记得了。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,又是如何避过了狄官的结界。但是就当是我求你,趁着七月半,你还可以通过鬼门回地府,投个好胎,没准还能重新做人。”
陆恕望着景瑜坐在椅子上,手旁潦草地守着未吃净的食盒,仰着脸,想努力看向他的方向,其实还是偏了模样。他感到心疼,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激烈情感瞬间充斥了他的心神,他想要落泪,可他已经是个鬼魂,不能再落泪了。
景瑜为什么要恨他?
他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声音的颤抖,“我是对你做了什么吗?我向你道歉。”
景瑜又低下了头,左手抚上了自己的眼睛。他想起了自己最后一次落泪的时候,也是他第一次求陆恕的时候,他说,“陆恕,我求你,废了我的眼睛后,让我走吧。”
陆恕当时是如何说的呢,“景瑜,你只能待在我身边。”下一刻,烧的发红的铁扦子就戳穿了他的左眼,滋滋作响。
他以前总看不透陆恕,现在也是。猜不透也就学会了不去想。
“需要我送你一程吗?”景瑜笑着说,“我能动用的灵气虽然微乎其微,但在这个院子里,一个引路符,我还是画的出的。”
引路符,天师开眼后要学的第一个符咒,引渡亡灵,给他们指出一条最直接也最安全的通往地府的路。这个符咒越是高深的天师耗费的灵力越低,景瑜他确实做得到。
陆恕没有说话,他望着景瑜,心底除了心疼又突然生起一股暴虐的情感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