傅九衢拜祭完张巡,刚在客堂坐定,便叫侍从端上一个朱漆的匣子。上面盖着绸布,一看便知是数量不少的银钱。
往后有什么难处,张公尽管找我。
张正祥忙不迭地摆手,使不得,使不得,三郎食朝廷俸禄,为朝廷办差,本是应当应分的事
老东西,你说的是什么话?刘氏打断张正祥,献媚地道:三郎有广陵郡王这样的好兄弟,那是我们张家的福分,负了郡王的心意是要遭天谴的。
刘氏是张正祥的续弦,前头三个孩子都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,对张巡的死除了痛惜从此少了一份收入外,剩下的便是忧心自己那两个亲生儿子的出路了。
若能得广陵郡王提携,何愁将来不出人头地?
刘氏觍着脸道:民妇有个儿子,今岁恰十八,和三郎长得有几分相像,也是个能文能武的出挑郎君,民妇这便去唤他过来给郡王磕头
辛夷换上孝衣过来,正好听到这句话,差点笑出声来。
四郎不是偷看沈家小媳妇洗澡被人揍得鼻青脸肿,不便见客么?这是三天不到就痊愈了?看来脸皮挺厚的嘛,耐揍。
你刘氏一口气卡在喉头,脸上迅速褪去了血色。
此事并无外人知晓,沈家也没声张。
三儿媳妇当时都投河了,从哪里得知的?
刘氏心如炙火在烧,一时间吭哧吭哧,顾左右而言他,小蹄子,要不是老娘请神招魂,把你从阎王殿里拽回来,你早就跟那些倒霉鬼一样淹死在汴河里
刘氏是十里八村有名的神婆,水鬼的说法,便出自她的嘴巴。
辛夷冷冷看着她,哼笑。
拽回来就架起柴火,泼上火油?你做人肉烧烤呢?
小娘养的,你说什么疯话?我那是在,那是在
当着傅九衢的面,刘氏紧张得嘴角都不利索。
辛夷杏眼微挑:口角歪斜,话语不清,婆母你这是中风前兆。别急,吃口茶缓一缓,再接着编。
婆媳当众斗法,让张正祥老脸通红,下不来台。
傅九衢却微眯眼睛,指腹轻轻摩挲着木椅扶手,好似在认真倾听,又好似置身事外。
许久,才见他放下茶盏。
小嫂
一道水渍溅在他右手翠绿的玉扳指上。
孙怀赶紧递上一方雪白的帕子。
傅九衢慢条斯理地擦手,那指节干净修长,修剪整齐,看着赏心悦目,却像有一头蛰伏的野兽在指尖跳跃,冰凉、危险。
水鬼案,可有听说?
辛夷怔了怔,轻轻笑开,我差点被人当成水鬼烧死,郡王以为呢?
那你浮尸水面而活,是何缘故?
傅九衢声线温悦,却听得辛夷心惊肉跳。
既然上赶着勾引他会要小命,那不如给他点颜色瞧瞧?
反其道而行之,说不定还能得一个好死。
郡王不都听到了吗?因为我有一个会招魂闹鬼的婆母,是她从阎王殿里把我抢回来的。郡王要是不信,不如亲自去问问阎王爷,有没有这回事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