松竹惯于嬉笑吵闹,神情突然间变得凝重,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里。
书房的气氛极冷。
江皓不知为何跪在地上,眼角有方才哭过的痕迹。
看到我来,眼神里存有的轻蔑已经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惧怕和丝毫不避讳的厌恶。
江峪秋背对着房门站,听到我敲门的声音,才转过身来。
“你来了。”
他呼吸声比平日重,似乎是被气到了。
我懵懂地点了头。
过了一刻,才记起白天的事。
但这事小,用不着这种阵仗。
我心眼小,也不喜江皓,但看在日后还要相处,也未将白日的事告知。
江峪秋已经绕到了桌前,手里握着的是戒尺。
平时,从未见过。
他一向奉行言传身教,从未通过体罚来惩戒我和江皓的功课懈怠。
“你来说。”
江峪秋看向跪在地上的江皓,言词里再无慈爱。
江皓扯着哭腔,抬头,目光落在我身上。
“是我不敬重母亲,那些话,孩儿日后必不会再犯了。”
他在江峪秋面前,一改方才的模样。
“还请母亲原谅孩儿的过错。”
我一时还不知要说些什么,打心底不想接受,但又不想让江峪秋为难。
“你怎么看?”
江峪秋突然又问我。
我思索了一刻,弯腰看江皓,“你这话可是出于真心?”
江皓忙不迭地应答:“自然是。”
我皱眉,“可我觉得不是。”
他一愣。
我继续道:“你说我出身乡野,这话是真,你说我举止粗鄙,这我也认,但你说日后不会认我,是什么意思?飞黄腾达之后,六亲不认,没这个道理!”
江皓的脸色从铁青渐渐转为涨红,一个字都再吐不出来。
“这就是你平日读的书吗?”
江峪秋叹了口气,拂袖示意江皓出去。
江皓突然歇斯底里地开始认错。
死死地扒在门口,不肯走。
“从今日起,你回去吧。我会让族长告知你生父生母。”
江峪秋关了书房的门。
之后,很长一段时间,我都再未见过江皓。
9
那日,是我第一次进书房。
书房里挂着张醒目的画,画上的人长得与我一模一样,我几乎是没有思索,就猜出这是先夫人。
松竹附在我耳旁,悄声说:“当初老爷择妻时,是我按着画像上的模样找的。”
我这才恍然大悟。
一切怎么会这么巧。
10
江峪秋说过继那件事,让我受委屈了。
正好京城的戏班子,来了徐州。
他点了几出,里面给我印象最深的是《铡美案》。
倒不是因为故事有多吸引人,而是因为看到一半,他突然从袖口里取出来一张平整的纸。
纸张已经泛黄,背面用朱砂写着三个大字:结婚证。
他可能还是想问我,记得吗?
但踌躇片刻,没有开口。
我看出他的疑虑,抢先说道:“好稀奇的东西,还从没有见到过呢。”